拍張國榮的回憶錄，註定吃力不討好

她對摯友與歌迷的真情相待，令現代人未曾對她暫停懷想，歌迷社團甚至還自制了一部影片《梅艳芳菲》，並且拍得不錯。

1989年的《淑女》招來後人許多抨擊，如“面對男性肉慾的挑逗和誘使，淑女搬離一堆父權社會加諸女性頭上以打壓女性的倫理枷鎖來勸服他們緊守貞操。女性的話語權至此陷於高點。”但細味歌曲，只不過不難念出諷刺意味，“淑女豈會貪新鮮／淑女尋夢都要臉”是戲謔地照讀社會規範，“撕我憂傷的蓋掩／想要撕去這晚象要/將我心底所有黑暗燃點”才是這淑女的真實心態。

同時，亦無法忽略許多女歌迷只不過是將張國榮視作愛與欲的投射對象。李展鵬也發現“張國榮很早就把女同志意識帶進演出中。1991年的《梦姬》MV中，她一身白色火辣神祕裝扮趴在大床邊，面前是一個背對著攝影機的短髮半裸女郎，她一邊跳舞，一邊輕擁著這裸女。”實際上直至2002年的極魔幻音樂會，獻唱《假如我是男人》時，男裝的張國榮仍臨時邀請一位男性觀眾們上臺，將吃驚且羞怯的對方擁入懷內，耳鬢廝磨，眉目傳情。

《梦伴此城：梅艳芳与香港文化》，李展鵬，商務印書館（澳門）股份有限公司，2019

影片《逃学威龙3》片花。

影片《梅艳芳》裡林家棟所飾的華星副總經理說，“快歌並非要唱激動，而是要唱叛變”，《坏女孩》即是這種的叛變者。雖然它仍具幾分生澀、猶豫和調侃，但由此帶來的正面迴響令黎小田、林振強那些幕後操盤手決定，繼續劍走偏鋒，將張國榮打導致一個挑戰傳統性別觀的男性形像。

《粤语流行曲四十年》，黃志華，商務印書館（澳門）股份有限公司，1990

《情欲化不开——粤语流行曲的女性形象》，原作者未明，http://bbs.tianya.cn/post-music-89212-1.shtml

影片《梅艳芳》深知主流市場的口味，只好在程式化地再現她星途的關鍵結點以外，落力渲染了她情史中的幾段。一個強勢又美景的男人，恨嫁卻嫁不掉——有什么比這更能吸引普通觀眾們的目光和眼淚？

張國榮中性化的EMI外型。

在事業全盛期，張國榮還有《冰山大火》（“跳跳跳跳熱到要唱歌／我被他的眼光擦到起火／趕快趕快趕快／趕快趕快趕快／快叫火燭車火速的到步”）、《Crazy Love》（“Hold me再來吧／Baby做我愛奴吧”）、《征服他》（“征服他／汗滴中造夢鄉”）等快歌，大膽歌唱男性情愛及主體性。那些歌曲也精細刻劃女主的外貌、打扮、動作與神色，如“那白色緊窄褲／壓緊你思緒和靜脈”、“白衣黑如黑寡婦”、“叉腰側望”、“披起晚上孤身上路／穿行酒吧深入探討”、“紅脣／烈焰／極待撫慰”，令此一連串的男性形像更加鮮活。

澳門小說家Christopher Lai（黎偉麟）表示，“在性和經濟發展上獨立自主的港女，儘管身處華裔世界中最西化的澳門社會，但依然要面對激進的男權性別意識。”前述這些經典作品大概便反映出現代港女在男權社會下的婚戀恐懼。

激進：

影片《梅艳芳》（2021）片花。

梅姐：拜拜！

“顛倒眾生 吹灰不費”

華星EMI為她打造出的壞女孩、tomboy、恨嫁女，都無法歸納她的藝術風格。劉培基等化妝師為她設計的形像光怪陸離，迄今也走在風尚尖端。張國榮是第二個被冠上“百變”榮譽稱號的女星。反過來，很可能將便是她的發生，才令普通話詞語“百變”自此成為常用詞。

但也應看見，“張國榮”做為一個人文形像，與她本人的生性、經歷之間，呈現出一定的互文。那一輩港星中很多人都是如此，這即是過去新聞媒體常說的人戲不分、人戲合一。

“男人如花花似夢”

影片《梅艳芳》中尤其提及的“白色鉚釘戰袍”。

八十年代之後，張國榮獨領風騷的天后話語權漸漸失落。當盛行漸成經典，經典漸行漸遠，仍很多芳蹤俠影，長回到更寬廣的空間：

俠義：

化妝師Kim Robinson回憶第二次看見張國榮時，吃驚於她的瘦小，與舞臺上那種絢麗矮小的第一印象迥異。樂評人黃志華已經表示，百變張國榮舞臺上的舉手投足從根本上而言都並非她他們的，而是子公司與團隊成員精心呵護和投入的結果。這話很可能將沒錯，即便歌迷善變，歌手也要有應對策略，你善變比不上我善變，最好當屬百變。

出位的張國榮在九十年代一炮而紅，是因她迎合了社會和人文市場需求。那時一切較少限制，破舊立新是大勢所趨。李展鵬對此的分析極為精到：“在當時澳門，男性來到職場開始獨立，社會上亦有很多為男性爭取各式各樣合法權益的聲音，同時，歌影視劇中較傳統的男性形像——比如忍氣吞聲的賢妻良母或者斯文大方的男歌星——的暢銷程度上升，觀眾們轉而找尋自己更能尊重、更能反映社會態勢的女演員去青睞……張國榮是極佳的器物及風向標，即使她的形像正反映了澳門當時的社會人文。”

時日翻飛，世事大多如夢。2002年張學友在張國榮音樂會上當來賓時曾經感慨，離她入行、自己相識，已經三十年。現如今，很快又要一個三十年了。”俯仰流年二十春”——蘇軾講得最好，“城池人民，觸目皆新”。如果張國榮沒有早夭，以她的生性與話語權，多活三十年將會有何際遇？

《梅艳芳：至今仍然影响香港的Fashion Icon》，Christopher Lai，《Vogue》澳門版，2019

同單曲的《黑夜的豹》自傲地高呼“馴服不到的黑夜豹妹／脣上載滿著狂野曖昧／擒獲你／接著使身心崩盤／遺留下來一串追悔”，將女性視為玩物，是對《妖女》的承續；1991年《梦姬》“區區匹夫／怎可擋這夢姬／無謂孤獨／戰敗吧俊男”亦是如此。

百變：

影片《梅艳芳》公映，口碑十分分化。

“如果我是女人”

兩年後的《妖女》較《坏女孩》更進一步：“眾稱你做 bad boy／但宿命令你隨夜幕遇著這妖女／明晚的你當心／你心窩給我弄醉”，成為在情慾關係中牢據主動話語權，連壞男孩都可輕鬆收服的“妖女”。

九十年代的很多澳門明星都曾在擴寬傳統性別價值觀之馬路上披荊斬棘。2017年荃灣辦“曖昧：澳門盛行人文中的性別詮釋”展，館外獨以梅豔芳和張學友的形像製成巨幅招貼，就是對二人在此事上關鍵重大貢獻的特殊褒讚。

“馴服不到的黑夜豹妹”

“早夭令張國榮變為不只是icon，更是一個legend，她的音樂創作、形像，永遠給與我們力量。”

發表文章 | 張哲

影片《东方三侠》中的女俠外型。

她善良剛勇，面對不正義總是挺身而出發聲。她樂善好施，以實際行動投資回報社會。

影片《胭脂扣》片花。

“他將皮膚緊緊貼我／還從眉心開始輕輕地親我／耳邊的呼吸熨熱我的一切／更讓人忘掉理性放了在何”。年長男孩自述性衝動的文檔發生在彼時澳門，足夠多離經叛道。《坏女孩》一出街，社會公眾驚喜地發現，原來廣東話流行歌的世界裡，男歌手除了端莊嫻靜大氣，除了郎情妾意傷春悲秋國仇家恨，竟也能以如此顛覆的面目發生。那個由張國榮代言人的“壞男孩”，她對皮膚自主，對真愛自主，對慾望自主。她坦誠面對慾望的過程，即是探尋男性主體性的一小步。

曖昧：

有人說，飾演張國榮的王丹妮可能將很努力，但沒有一點剛毅和俠氣，像個亦步亦趨的中學生。也有人說，梅姐這些經典的舞臺行頭，影片沒有如實再現外型，面料還透著一種低成本感。

“澳門的盛行樂就像它所處的社會一樣，”Witzleben評價道，“是一種獨有的、常常更讓人迷惑的中國元素、其它亞洲地區元素和西方元素的混合。”九十年代的廣東話盛行樂許多都演唱自海外經典作品，張國榮就有很多經典作品是布蘭妮、山口百惠、中森明菜等人的勁歌重新作詞作曲後，以自身藝術風格重新詮釋的翻版。這種多元、雜糅、重構的盛行人文，便是過去的澳門如此優雅的氣質所在。在此種人文滋潤的社會中，張國榮那輩港星方能以“百變”行世。

不僅直男不在意，據傳她歌迷中男同志的比率也顯著多於其它成為gay icon的華語diva們。此事所以未經科學論證，但有一點能從樂迷見面會、音樂會等舊日圖像中確認，即她的歌迷絕大多數是男性。很多女歌迷以她為榜樣，期盼成為她這種的大男人，願在擠逼的男權社會中，顯得如那位歌手般彪悍、堅定、灑脫。

張國榮在告別音樂會上獻唱《夕阳之歌》。

主要參考資料：

2002年，Kim Robinson為張國榮設計了有如冠冕的莫西幹髮型，配合Dior的高級訂製服飾。

《坏女孩》（1985）EMI封面。

即便張國榮本人有時候也難以徹底擺脫有形的桎梏。她羨慕山口百惠相夫教子，為的是之後能生兒育女、當一個“完整的男人”，明知生病仍婉拒切除陰道。

《梅艳芳》以這段世人津津樂道的故事情節作開頭：第二女配角、古天樂所飾的化妝師劉培基應張國榮之請，尤其設計一款絕美婚紗，令她得以在過世前四十多天的音樂會上，向萬眾聲稱“娶舞臺”，並留下絕唱《夕阳之歌》。一聲“拜拜”，灑脫拉開帷幕（現實生活中還返場唱了一首歌安可曲《珍惜再会时》）。

有人嫌它事無鉅細報流水賬，也有人怪它語焉不詳。

J. Lawrence Witzleben. 1999. Cantopop and Mandapop in Pre-Postcolonial Hong Kong: Identity Negotiation in the Performances of Anita Mui Yim-Fong

但，與資深樂迷的認知相對的是，現如今普羅大眾第一印象中的張國榮代表作品，並非什么《坏女孩》或是《妖女》，而是《胭脂扣》之類。在內地，甚至是國語歌《女人花》、《一生爱你千百回》。

叛變：

有人淚灑電影院，也有人指出歌手被消費了。

她的男打扮相極暢銷，配合個性中自帶的義氣、俠氣、霸氣，足令一切眾生顛倒。與此恰成映照的是，她的歌迷（英文詞“歌迷”用以則表示fans或許最先發生於2003年，即張國榮逝世那年，該處為便於行文而借用）中女性相對較少。

《专访Kim Robinson：直至离开世界那天，我都会记住梅艳芳》，Christopher Lai，《Vogue》澳門版，2020

張國榮EMI外型。

她的遺風遺澤，迄今也鼓舞很多澳門人在面對困局時堅持不放棄。

多戀人好開腦洞，只好兵棋推演、心理分析、星座塔羅八字樣樣用上。只不過那個假定，影片《梅艳芳》裡已借張學友之口提問了。大意是說，很多人活得久；很多人在最好的年華返回，倒也算不上好事。我想借用Christopher Lai的一句話，來做為本文的開頭：

但，《夕阳之歌》著重於自道身世，蒼涼、悲壯。雖亦關涉情慾，卻無忸怩的兒女態。舞臺外型與曲目間呈現出如此錯位與衝擊力，也是張國榮百變的人文形像之一斑。

除了展現出嫵媚、妖冶、神祕，張國榮有時候亦是中性的，雌雄同體的。《川岛芳子》中，她參演鍾愛扮男裝的男主角，到了《钟无艳》則乾脆演繹女性配角齊桓公——但那位齊桓公又時不時扮女裝，由此令張國榮所代表的性別身分更為撲朔迷離。

影片《梅艳芳》的豆瓣打分截圖。

“百變”的面紗後，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張國榮？

拍張國榮的回憶錄，很可能將註定吃力不討好。要再現新星風華本已很難，更何況那位新星身旁，有一處城、一個時代為她背書。

張國榮《In Brasil》（1989）EMI封面。

民族樂器生物學家J. Lawrence Witzleben的看法帶來了更深層的啟示。他提及《坏女孩》歌曲中那句“Why, why, tell me why”涵蓋了巧妙的雙關，即使Why的讀音聽起來很像廣東話的“壞”。高明的廣東話歌曲作者總是擅於通過文字遊戲，賦予歌曲隱藏的趣味性和涵義。林振強筆下那個原先被視作“乖乖”的男孩，儘管也對他們不再矜持而深感生氣，甚至照搬宗教國際標準罵他們顯得太“壞”。但旁人漠視她內心深處的糾纏，只因她直面慾望就直接冠上“壞”的判詞。她所以不甘，不服。只好原先單向度的歌曲，便可解讀出復調的敘事：旁人每抨擊這男孩一句“壞”，她就鏗鏘地回擊一句“Why”！

張國榮《胭脂扣》：“問哪天會重遇”？

《假如我是男人》同樣為林振強作詞，儘管只是借假定來詮釋“男人必須體貼寵愛女人”的老生常談，即便也比千禧一代了無新意的模仿作《如果我是男生》（丁小芹獻唱）領先了很多年。而張國榮的現場演繹又突破了詞作框架，賦予曲目更深刻的人文與性別意涵。

《最后的蔓珠莎华：梅艳芳的演艺人生》，李展鵬、卓男編，商務印書館（澳門）股份有限公司，2014

對張國榮做過深入研究的歷史學者李展鵬表示，“儘管她大唱情愛曲目，有過火辣外型，但卻從並非男性的性幻想對象”。高顴，厚脣，三白眼，張國榮的外貌與東方男權人文對女性的審美觀國際標準大相徑庭。她的火辣深具攻擊性，決不將皮膚當做順從、討好男權人文的工具，反倒翻身抬頭，位居上位。這一切，所以令普通直男深感不安，敬謝不敏。

九十年代澳門，張國榮橫空出世。眾所周知，她的形像參照了布蘭妮的部份元素。盛行文化學者吳俊雄表示，“此種男性形像向舊時代說我愛你。跟陳寶珠、蕭芳芳相同，張國榮較主動吸收許多西方的想法，並融入本地。”

那些K歌勁歌某種意義上接續了徐小鳳、張德蘭等歌后的傳統，甚至從京劇、書法中提取元素，或是象徵主義典雅，或是幽怨自憐，或是甜蜜柔媚。總之不論詞或曲，都顯現出音樂創作和性別觀上相對的自由主義傾向。

“用我身作貢獻 火炮衝鋒車不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