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不想隱入塵煙

 

寒來暑往,春種秋收,驢燕雞豬,生死輪替。素樸、良善、堅韌、強健能幹又逆來順受的貧困戶,靜脈裡仍流淌著人類文明與大地源初的親密連結,現如今卻早已成了被不斷藉助的“稀有國寶”,在勞作中日趨隱滅。

被嫌棄、被捨棄的三個痴心個體,就這么闖進了彼此間的荒蕪境地。環境的苦痛抵不過真誠的熾熱。可火焰卻又怎樣能消融宗教的寒涼?就因弄知道了這么多耕作和壘房的細節,我也討厭整部影片。

這能是一部好影片,卻也是一部遠能很好的中國影片。

僅從抒情的角度看,它是精明且有效的,編劇毫無眺望姿態,散溢著大自然的意境,在當下華語電影界彌足珍貴。

上學時一次坐綠皮,看見兩對滿面風霜的貧困戶情侶,其樂融融地分享一頭快腐壞的桃子。那種相濡以沫的暖意毫無虛假,這並非什么對苦痛的唯美化。貧者拼命掙扎就可以生活,但也在努力創造和守護他們的意境時刻。

我給你雨槽的哨音、莜麥的麥芒、燕子的歸巢。我給你一個雙手紮根於農地的人的溫厚。我給你從四季輪轉中贏得的全數智慧,以及石門女人們熟知的丈夫對妻子的珍惜。我給你一碼歸一碼他們掙來的西裝,母雞下的首枚荷包蛋。我給你一同上一次城,美美地浪浪的許諾,和瓜子仁在腕上留下的一朵梅痕,但我還是難以從厄運中留住你。

農地有太多值得且亟須被講訴的故事情節,它們不想隱入塵煙。

全劇事無鉅細地展現出農村生活,卻能牢牢錨定“土”(耕作的地和建築物的泥)的核心詩意,將感情增厚,為羈絆賦形,做到形散神不散:富人的宿命就是紮根農地,風吹雨打,仍在默默地隱忍中開出他們的麥花。從一個瞭解影片語境的中國觀眾們角度出發,此種將逆來順受唯美化的溫吞作法背後,又有多少結構性的頑症被草草略過?

吾國與吾民,吾血與吾地,從一滴汗看見賦稅終生的蒼涼。頹敗的心靈之間,擴散出愛,帶著淤泥的鈍感與活力,直到還歸淤泥。

已儘量在尺度內維持一點銳利敘說農村的雙面對比:另一面是新農村改建補貼款和脫貧房,另一面仍是千年不改的地主被吸血的宿命。

今天看這種一部影片感覺心很疼,富人的血和尿一樣不值錢。化療貧窮竟也讓燕雀離巢故土不在,時代的洪流終究讓一切化作一縷塵煙,僅餘念舊的牲畜回望追緬。男主記憶點太深刻了,攝影配樂俱佳,尾段有個故事情節轉折突兀,收尾節拍則能加快一點,但我始終認為這是個讓步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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