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樣年華》二十週年(下):《花樣年華》德勒茲式的差別與重複

 

伴侶出軌這件已經出現的、過去的該事件,成為周慕雲與蘇麗珍碰面的條件。德勒茲指出,「重複在成為反思的概念以前,首先是行動的條件。」即使都沒有辦法接受伴侶的背叛,蘇麗珍與周慕雲開始想象性地排演彼此間妻子和丈夫的出軌過程。並且,他們都宣稱自己不能像出軌的另一半一樣。每一次對過去的重複演出,都絕非兩人不帶任何感情的單純「還原」。片中,我們可以看見蘇麗珍與周慕雲強烈的感情驅動;由此,在兩人的排演中,一個「新的過去」誕生了,此種差別就是兩人造成了對彼此間的愛情。

《花樣年華》中,周慕雲與蘇麗珍的沉入愛河至分別的過程,也能這四個層次的時間綜合及重複來理解。劇中,第二層的重複出現在劇中的「當下」(present),從蘇麗珍不斷重複地在街上買一杯雲吞麵或其它中式點心,到與周慕雲在高昂的西餐廳共同用餐,這一過程亦是兩人察覺並確認伴侶出軌的過程。當我們獨自一人飲食時,我們進行的是對自身的思索,但是,「共同進餐」這一具備儀式性的行為,卻令主體得以將他者的形像(image)列入自我感知(self-perception)之中。

關於過去的問題,既包含過去對於現在的珍藏,更是過去與現在的交互作用與兼容,即心靈的綿延。習慣在非常大程度上決定了回憶的方向,鼓勵著對於過去某一時刻的回憶起,而此種回憶起已經結合了過去的出現和現在的時刻。因而,回憶儘管是對過去的重複,帶來的卻是差別。不論是主動回憶,還是被動的回憶,其前提都是:過去與現在同在並存。換句話說,絕非過去的時間直觀地延展直現在,而是與當下的實戰經驗互相纏繞。德勒茲指出,引發現在與過去共鳴的並非其它,便是感情衝動。有感情激發的回憶必然有差別性,並非原初的單純再現;因此,感情驅動下的每一重複,都會帶來一個「新的過去」,一個差別。

該文上篇——

討厭王家衛影片的人,最熟知的是王家衛的影片神學;這麼,在這一次次「重複」的排演中,我們能怎樣用德勒茲的視角「形而上」地來解讀《花樣年華》?

德勒茲所稱的「第一時間綜合」就是習慣。習慣的形成,基於重複:該事件的重複、動作的重複。比如,當我們聽見音樂創作的節拍和律動時,就會習慣性地隨著音樂創作搖擺或起舞。德勒茲指出,當 A 與 B 交替重複發生數次後,當 A 再發生時,我們就會習慣性地期盼 B 的發生。這時,A 與 B 被酯化,而此種酯化力(power of contraction)便是我們的想象力。換句話說,此種「期待」不再是理智思考的結果,而僅僅是一種實戰經驗層面的習慣。這一過程便形成了一種時間綜合。

在這四種時間綜合中,現在、過去和未來成為一種相同的「重複」(repetition)模式。現在(present)是重複者(repeater),過去(past)是重複本身(repetition itself),而未來是被重複的(be repeated)。所有的實戰經驗都是當下的實戰經驗,而當下的實戰經驗又是已出現實戰經驗的持續,是一種習慣支撐下的重複。所有當下的實戰經驗都在消散成為過去。並被留存在記憶中。憑藉著記憶,過去與當下同在。記憶中的種種感情、第一印象負面影響著當下的所感所見。反過來,當下的感覺有強化或改寫記憶中的內容。其中,陌生的境況、突至的該事件又打破慣性,擱置記憶,朝著一個空白敞開,在虛無中生髮出新象徵意義、新生命力的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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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時間綜合能被稱作「期待」,是對將要來臨時刻的展望。它逼使正在繼續的動作、正在持續的感情擱置起來,因此也被指出是一種「停頓」。在下面三種綜合中,實戰經驗是已經出現,或互相糾纏正在出現的,但在第二綜合中,德勒茲想深入探討的就是締造的問題,是「時間的空白之物」——只有時間,別無他物,是心靈的停頓,實戰經驗鏈條的裂隙。在第二時間綜合中,時間自此前直觀的循環特徵中被解放出來:並非某物在時間中展開,而是時間展開自身。時間不再是百分點的,而是次序的,它變成了單純時間的次序,不再從屬於運動。對於德勒茲而言,時間是單純的實戰經驗出現,而並非康德所言的實戰經驗出現的條件。

當週慕雲與蘇麗珍這一男一女,在金雀咖啡店證實彼此間的伴侶出軌之後,互為鄰居們的兩人對於背棄的現實生活都極為傷痛,想要曉得外遇出現的其原因和經過。眾所周知,《花樣年華》借鑑了澳門短篇小說家劉以鬯知名的短篇小說《對倒》,內部結構出電影中平行、相對又彼此間交織的關係:周慕雲與蘇麗珍既是受害人的配角,又在相互 「飾演」對方的伴侶,想象出軌的二人其緋聞是怎樣出現和經濟發展的。但是,隨著故事情節經濟發展,自己卻開始分不清「飾演」 與真實的差異。

(《花樣年華》片花)

德勒茲介紹——

延展閱讀「記憶」的問題——

至此,在蘇麗珍與周慕雲在不斷排演伴侶怎樣出軌、重複過去種種該事件的過程中,締造了超越重複本身的新的未來,令觀眾們看見《花樣年華》當中的神學意味。

第二時間綜合是一種被動綜合,它在靜觀著的靈魂中出現,先於一切記憶與思考。對於德勒茲來說,不存有完全的重複出現,每一次出現都是尤其的,「相同」或「相似」只是籠統的感覺。德勒茲說:「習慣從重複中傾析(soutire)出了某種嶄新之物:差異。」第二時間綜合將時間構成為現階段,但這現階段亦是推移的。

德勒茲《差異與重複》(Difference and Repetition)(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在此種構成、同時也推移的反例中,第二時間綜合指向了第三種綜合:令第二時間得以在其中進行的綜合。那使現階段的流動和消散的時刻得以被珍藏的時間的維度,就是「記憶」。德勒茲在此探討的便是關於過去的問題,他表明:習慣是時間之源始綜合,其構成了推移的現階段之心靈;記憶是時間之根本綜合,其構成了過去之存有。

諸時間的前後陸續不能形成時間,也不能使時間消退;它但是標誌著時間那總是失利的誕生瞬間。時間只能在以諸時刻之重複為依託的源始綜合中被構成。此種綜合使互相獨立、前後陸續的諸時刻彼此間酯化到了一同。由此,他構成了被實際實戰經驗的現階段,構成了活生生的現階段。而且,時間便是在這一現階段中展布開來。過去與未來屬於現階段:就早先的諸現階段被持回到酯化中來說,過去是屬於現階段的;由於等待是同一個酯化中的預測,未來是屬於現階段的。過去與未來指的並非這些與一個被假設為現階段的時刻迥異的時刻,而是酯化了諸時刻的現階段自身的維度。⋯⋯因而,活生生的現階段從它在時間中構成的過去走向了它在時間中構成的未來。(《差異與重複》簡體中文版頁 130)

德勒茲在《差異與重複》第一章「自為之重複」中,由休謨(David Hume)知名的論據「重複絲毫沒有改變重複的對象,但它卻在靜觀它的心靈中造成了一些改變」入手,闡明瞭四種「時間綜合」(synthesis of time)——「第一時間綜合」、「第二時間綜合」及「第三時間綜合」。

而《花樣年華》中最為人第一印象深刻的,當屬兩人排演過程中,對觀眾們的四次「誤導」。在第一次排演中,蘇麗珍的丈夫誘使周慕雲的妻子,而觀眾們則被誤導為兩人是互相誘使。第三次,蘇麗珍企圖逼使丈夫宣稱出軌,而在觀眾們意識到丈夫的配角只不過是由周慕雲飾演的之後,都誤認為這是真實出現的情景。最後一次,自己不再排演過去的種種該事件與場景,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未來分別的時刻,而觀眾們被誤導,以為那個分別的時刻正在出現。隨即,周慕雲說:「我知道一切如何發生了:在我們意識到以前,它已經完成。」隨著「誤導」的大力推進,兩人的關係也被推至了未來的時刻,預示著了新的象徵意義和新生命的誕生。

文章標簽   花樣年華 差異與重複 對倒 哲學 香港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