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光中專欄】「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從《游牧人生》的方形敘事講起

 

《游牧人生》

「就像我們面對面和在明朗的白天裡悟到真理一樣,我們也在背地裡和在黑夜中與真理不期而遇。」

故事情節的尾聲,芬恩返回荒涼的內華達小城,來到那棟曾生活定居了數十年、被稱作「家」的新房子。她渴求被療愈的心理創傷,這個她要隻身漂泊的理由,以具象的空間呈現出在觀眾們眼前。幾秒鐘的躊躇後,芬恩似有頓悟轉身離去。或許她會再次上路、或許會覓得歸宿……花開花謝、潮起潮落,就連夜空中奪目的巨星也終有點燃的一刻。我們身處的世界、乃至整個宇宙,所有亞種心靈都在時間的長河中浩蕩奔湧,永不停息。芬恩的離開,何嘗並非迴歸?

作者介紹:以文字著稱,對圖像敏銳。涉獵廣泛,遍佈短篇小說、該遊戲、動漫、歌手、和各式各樣盛行人文現像。曾任週刊編輯、電視頻道公關、公益活動企畫、音樂會執行、話劇監製,現為接案導演。

《遊牧人生》像是一則「形散意賅」的抒情敘事詩,儘管聽覺上充斥著零碎的抽象化圖像,可攝影機寓意背後的具象敘事卻多樣得恰到好處,暗藏的文件系統看似幽微實則氣勢磅礴,給觀眾們留下悠揚的思索空間。建議放下既有的觀影實戰經驗(尤其是被荷里活商業大片養壞的口味),毫無雜念的簡單感受該片的每個格鏡頭,體會在你內心深處撞擊出的每個絲共鳴。

「我不是無家可歸,只是無房可歸。」

有如芬恩通常在各州間徘徊擺盪的現代遊牧民族族,粗估人數約在二十萬到七十萬之間,講白了,那個比率佔英國人口數的零頭罷了。無論是出於自主還是被迫,每一人、每一家庭上路的理由不盡相同,但歸根結柢的終極不利因素只有一個:高度市場經濟。經濟危機、商品房成本增加、社會保障體系失靈……自己絕非選擇了一種更容易的生活,而是在市場經濟的市場競爭中敗陣,轉而尋求一種看似自由卻相對危險生活形式。這原本能大書特書,作成對國家管理體制、對資本社會、對階層固化的嘶吼控告,但布勞德沒有,趙婷和麥朵曼也沒有。

由趙婷身兼編劇,監製法蘭西絲麥朵曼(Frances McDormand)執導的影片版本,締造出一個虛構人物芬恩(Fern),藉由她逐工作而居的遊牧民族生活,娓娓講出一個幾乎沒有故事情節、卻充滿著多樣情緒的故事,真實彰顯了孟子在《道德經》裡尊崇的「大方無隅,大器無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越是不經打磨的自然呈現出,越能展現恢弘寬厚的感情力量。

雖然創作的時空環境和文檔載體都大相徑庭,《游牧人生》(Nomadland,另譯:無依之地/浪跡天地)與那段賦文呈現出的情境意涵竟不謀而合。整部奪下金獅、金球、很有可能再奪奧斯卡金像獎的獨立製片人喜劇片,是翻拍自潔西卡布勞德(Jessica Bruder)在2017年發售的同名報道現代文學。原著是以紀實體驗的方式,記載布勞德深入英國中西部腹地,住在他們的廂式麵包車裡,融入現代遊牧民族族生活的歷程。

不同於正敘、倒敘、平敘、插敘那些常用的敘事形式,「圓形敘事」會從許多看似無關緊要、甚至彼此間毫無關聯的該事件和人物講起,點到即止的留下懸念和線索,構建起故事情節的外圍圓周;接著再度深入講訴曾經登場的人物或場景,帶出新的懸念和線索,縮出更小的同心圓;如此週而復始,圓周愈來愈小,很自然的接近圓心,也就是故事情節的核心概念。

「死亡不是終結,遺忘才是。」

影片業經濟發展到極致的今天,早已成為娛樂產業發展的行業龍頭,技術、資本、專業人才都高度集中,斤斤計較投報率的結果,使得每部影片都把「戲劇性」和「娛樂效果」當做最低宗旨。使用方形敘事表現手法的《游牧人生》幾乎打破業內一切規則:鬆散零碎的故事情節、靜謐祥和的氣氛、悠遠靜謐的哲思……甚至大量入鏡的非專業女演員,對已經習慣滿屏聲光的現代觀眾們而言,不論在聽覺體驗或心理認知,都像是一趟超驗主義者的內向旅途。

隨著芬恩輾轉遷徙於內布拉斯加、南達科他、內華達和明尼蘇達等州,影片畫面也不斷呈現出當地遼闊荒漠、廣袤丘陵等地形地貌。攝影機詞彙故意對比出人類文明在自然中的渺小的同時,故事情節卻告訴觀眾們:如此渺小的人類文明啊,你的宗教信仰和心靈的總重量,便是你強大的地方。浩瀚與低賤、空靈與活力……無聲卻激烈的對撞著,芬恩一路以來沉默與孤寂的旅途,這個層層疊疊的同心圓,終將觸及核心。

【文/潘光中】白居易的《前赤壁賦》有一段這種的問答:「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

威廉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如是說。

人生幾十年,與天地宇宙較之,有如朝生夕死的蜉蝣、落入滄海的粒粟,何其渺小。哀嘆心靈短暫,羨慕河水亙古。想和龍王一起遨遊四海,與明月共得長生,但是那些終究不容得,徒留悲鳴遠去於風中。

文章標簽   遊牧人生 游牧人生 道德經 前赤壁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