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東星騾子”寫傳 | 沈東城

陳惠敏（右）和劉德華

*文匯獨家稿件，轉載請標明出處。

這一拖，整整三十多年。今年年末，惠敏忽地捎來一通電話，要來我的網臺電視節目，將他的一生如實抖出，我自然歡喜若狂，倒屣熱烈歡迎。只是心懷顧慮，惠敏素性老嘎嘎、吃伊勿準，應允了，大有可能不當是一回事，上過無數次的當，我心底嗎沒底。年邁、忘記性大，應允的事，過三天就忘掉。只好來就來，不來也好，不抱希望，自沒有沮喪。真想不到，到了這天，惠敏嗎依約來臨，先在彩福酒樓午茶，之後就跑上思遠電影公司分三次錄像。一口氣說了他的往事，自然加進很多新材料 ，其中掌摑成龍之子李國豪，彌足驚人，播映後引發很多正反議論。為什麼要賞李國豪耳光？惠敏興奮地提問：“他完全不認同他的母親。”喘氣連連，惱怒難平：“媽的，那個小子不知接受了什么鬼基礎教育，竟然不認他們是中國人，我忍無可忍，一個耳光刮過去，我要打醒他。”刀子口刀子嘴的惠敏，甘冒大不韙，動手教訓故友女兒，不為別的，純出於民族大義。訪問提及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澳門社會，是一個悲情時代，貪風熾盛，情色瀰漫著，毒品充斥，公然叫賣，不成世界。窗前風雨，惠敏叼住半截香菸，一段一段地細說往事。說得傳神，聽者入迷。完結前，身為被告語重心長地勸阻青年人千萬千萬別投身於武林，要為國家、社會做好事。電視節目播映後，觀眾們反應熱烈，下載量僅澳門一地，已高達五十萬。

編輯：安 迪、錢雨彤

來源：文匯筆會

“敏哥，你可有跟成龍切磋過？”我曾經問他。一怔，朗聲道：“哪敢，我並非他勁敵，小龍哥太快了啊，拳腳疾如電閃，根本擋不住。”不獨惠敏這種說，當年身為龍虎武師的洪金寶也曾說過：“我曾企圖跟小龍哥講手，腿還未抬，颼的一聲，小龍哥的右腳已在我面前。”不手下留情，身上已經開了花。有人以為洪金寶只是花拳繡腿，在熒幕上耀武揚威，呵呵！這可少覷他矣！三毛有作戰經驗，功力不遜陳惠敏。某年，兩人因小事而生誤解，險些兒大打出手，督察戴樂賢出面斡旋，冰釋前嫌，握手言和。成龍歿後，澳門影圈，論實戰功夫首位者，非陳惠敏莫屬，次就是陳真梁小龍；數下去有周比利、冼林旭。我第二次邂逅惠敏，時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中，地點是他的地盤金巴利道仙樂斯酒吧。匆忙一個照面，再無接觸。迨一九八三年，近八年，方再相晤，他幾已認不得我。當年我擔任影片《狂情》的日語翻譯，惠敏當女主角，提起往事，他才想起。後來我幫他跟新藤惠美溝通交流，遂成為好好友。好友阿林、小張辦消閒週刊，通過我邀惠敏訪問，請他講訴攝製影片及闖蕩武林的經歷。他一標語應承，相聚晚間在柴灣畔溪酒樓貴賓廳專訪。惠敏一襲T恤、襯衫，兩根菸、一罐酒，從容自若。話匣子關上，崩崩洶洶，滔滔不絕。打屯門兒時街頭打架開始，一路說到拘留所、警員職業生涯、武林險惡、電影界祕史，聽得我們如痴如醉，不知午夜將至。一個上午，囊括了他傳奇的上半生。小張提議出書，由我執筆志其事，惠敏舉手贊成。十期連載中，總有好幾萬字，配以其它資料，一兩本書足夠多。可不知怎的，左拖右拉，久不成事。

文首那句流行語，人人皆知道，可從何而來？知之者不多。我的好友阿漢，上世紀八十年代是龍虎武師，追隨成龍拍戲，朝夕相處，彼此間多閒聊。其時成龍名聲初起，《唐山大兄》買個滿堂紅，第三部影片《精武门》當在籌備中。很多人生妒心，懷疑成龍的功夫真偽，一窩蜂拋下戰書，誓要槌扁成龍。多半推拒，非不肯也，而系輕蔑為。撇嘴道：“贏了必須，輸了丟臉！”可有一句心裡話，成龍沒明言：澳門影圈還有誰能是我勁敵？阿漢好謔，追住問：“小龍哥，影圈裡為什麼真的沒有人能跟你對決一下嗎？”頭另一側，半晌說：“陳惠敏啦！還可以頂我一兩嘴（招）！”那還了得！一經品評，嗣後就漏出了“腳有成龍，拳有陳惠敏”這句話，惠敏臉上沾光。

作者：沈東城

澳門影圈盛行一句話：“腳有成龍，拳有陳惠敏。”簡言之，就是腿功成龍棒，拳法嘛，捱到陳惠敏。何許人也？北京同鄉可能將不太熟悉，若然看完《古惑仔》系列的澳門電影，大抵對戲中人物東星騾子的氣勢多少有點兒認識吧！瘦長條子，筋肉賁起，雙眼精光，拳風虎虎，此便是陳惠敏。在澳門演藝圈，萬兒響亮，洪金寶敬他三分，江湖上，甚少人未聽過他的名頭。成龍的連環三腳，人人鼓紅手板歡呼；陳惠敏的虎嘯鐵拳，看完他擂臺上拳砸暈韓國球手，多少會很多第一印象，一拳三百磅，打在胸膛，砰的一聲，想想會有什么效果？不消說，勒勒勒，三四條脊椎撞斷。因此惠敏幹架，從來不拼竭盡全力，那是會鬧出人命的。積些陰德，種點善果，下半生好過。

好友爭相勸阻不妨寫一兩本書記載陳惠敏的事蹟，反正資料已在手邊嘛！說得對，惠敏和我，歲數都大了，再不記下來，這段事蹟就會湮沒，終會是我倆惋惜。就這種，我重新握起禿筆，困守飯店臥室，埋頭苦幹三四個月，勉強湊成五千字上集出版發行。下集嘛，呵呵那就得看上集銷情。看官們！《陈惠敏传奇》由來如此，便是：回首往事如煙，人生如夢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