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度國產片最震撼感人的最後一躍

《雄狮少年》一開始就給人一種久違的生動氣韻。少女阿娟恣意飛馳在五彩斑斕的曠野，如狗般靈活地匍匐穿梭在眾人腳下，只為看一眼舞龍。男性阿娟戴著紅獅、身披紅綢，如英雄般發生採青，“金鍍雙眼銀貼齒，奮迅襯衫擺雙耳”，英姿颯爽，威風凜凜，也順利完成了他的第二次覺醒。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流暢自然，雖很多套路化，但是人物立住了，拍出了一種生活煙花氣。嶺南的民俗人文社會風氣和人物的虎虎生氣，一直貫穿於影片的前三分之一，並在影片舞龍邀請賽的最高潮戲的最後時刻再度爆發，我們多長時間沒有在現實生活題材的動畫影片裡看見此種勃勃生機了？此種氣，來自對劉德華草根思想的致敬，更是來自對嶺南本地人文的深刻把握。

“須知年少時凌雲志，曾許世間第一流”，所有劉德華影片的敘事核心，都是小人物怎樣成為挽救世界的英雄。劉德華影片的生機與惱怒，在於澳門的市井人文的深厚滋潤，也有很多影片人嘗試過對劉德華藝術風格的模仿，但是都歸於失利。為什麼？即使缺乏和劉德華相似的人文語境，整部動畫電影為什麼又深得張氏真傳？其原因也在於具備相連的人文。爆竹鑼鼓交織的熱鬧舞龍場面，迤邐的鄉村景色，小市民生活的煙花氣，漫畫式的誇張人物，四條人的配樂……這一方面引致了在故事情節架構上缺乏了大的技術創新，仍然延用了張氏經典的英雄救世模式；但另一方面，它對時代轉變的精細捕捉和大膽彰顯，對圖像、故事情節本土化的改建，儘管還顯稚嫩，失去了許多一以貫之的氣韻，但還是彰顯了和劉德華不一樣的人文思索和追求。

城鄉二元化經濟發展對傳統的鄉土人文心理乃至友情倫理道德的衝擊，以可視化的動畫圖像表現出來，此種非常大的反差最先戳破了經典作品的夢幻泡影。經典作品第二次將探照燈打在阿娟、阿貓、阿狗這種高度典型化的留守幼兒頭上，打撈了那個一直被遺忘被忽視的龐大族群。沒有此種經歷的人，很難理解阿娟飛奔回來驚起那漫天螢火蟲的喜悅。能說，這是動畫片裡空前的新形象。

《雄狮少年》的現實生活感，首先在於對世界現實生活的還原。經典作品開篇發生如記錄片般的嶺南農村面貌，原生態地展現出2005年亂糟糟的縣區市集，此種撲面而來的現實生活層次感一下子讓這部影片堅實起來，它用此種不加修飾的美術表演藝術風格宣告：這並非一部純粹的幼兒向的爆米花影片，相反，它對幼兒來說，是很多准入門檻的。精確地說，它是一部承載著製作者熱切夢想、噴薄激情和表演藝術野心的經典作品。它有時候過分粗糲，甚至很多幼稚老套，但是它是帶有反思性的經典作品。我們的動畫電影界，太久沒有發生這種勇於面對真實、勇於思索我們與那個時代關係的龐克經典作品了。

整部影片裡，寫滿了給劉德華的情書。剛上場的阿娟是早年《一本漫画闯天涯》的星仔，在前半段建築工地穿上紅外套就是《少林足球》裡的星；鹹魚強的上場鞋子致敬了《功夫》裡的火雲邪神；“妻管炎”的朝夕相處模式就是包租婆包租公的翻版；女阿娟發生時飄然墜落的英雄花是《功夫》裡棒棒糖的唯美化；連《美人鱼》裡發生的廣東話老歌《世间始终你好》也沒放過，最後，總算在舞龍會議上的主播頭上，從外表到聲音順利完成了最簡單也最淡然的致敬……假如要細分析，幾乎每一攝影機裡都有“劉德華”。

《雄狮少年》的最大特徵，也許是在搞笑裡注入了更加強大的現實生活思想。人物並非無牽無掛的英雄，而是揹負了沉重的家庭經濟負擔，天生多了一副沉重的枷鎖。他所追求的並非手藝的臻至化境，而是怎樣在生活面前展示出如雄獅般的勇毅與力量，用奇蹟喚起沉睡的母親。此種力量，並非來自相似“菩薩神掌”這種的天外法力，而是來自雙親、來自敲鼓為他送別的師徒、來自同村族人跳進水底的奮勇支撐。造夢的人已經那么多了，留給他們好了，而我只想躍向那看似無法挑戰、不可逾越的擎天柱，這並非英雄夢想釋放的酒神狂歡，而是個體即便認清自己的渺小低賤後，卻仍然不懼成敗、不懼鮮血，吼出內心深處威猛剛勇的雄獅。

影片很早就放棄了打怪升級的敘事套路。阿娟、阿貓、阿狗在大姐鹹魚強的體能訓練下，歷盡千辛萬苦獲得了舞龍邀請賽面試的資格，可就在此時，他的夢想被打破——母親傷勢還鄉，這兒事實上隱去了雙親太多維權艱困、醫藥費高昂的壓迫，尋常人家的頂樑柱塌了，從來都是山崩地裂的。那日光燈下飛舞的螢火蟲喻示著心靈的世間與低賤。

致敬：每一攝影機裡都有“劉德華”

◎胡祥

電影的故事情節和人物都是結結實實踩在地上的。女主角阿娟是一個病貓式的被嫌棄的留守幼兒，即便在生於斯長於斯的鄉土社會中，也處在被捉弄的食物鏈底層。他的雙親為的是掙錢很多年不回家過年，每年除夕夜，當煙火粲然盛開於長空，他只能通過兩根線纜向雙親傳輸悲傷。攝影機切轉，阿娟的雙親趴在建築工地啃著饅頭，當大遠景攝影機拉開，他們的大背景就是自己參予工程建設的摩天大樓鱗次櫛比的現代都市。

當我們看《哪吒之魔童降世》《新神榜：哪吒重生》不厭其煩地從遠古希臘神話與文學奇幻三個方面來說少女英雄的成長，當我們漸漸習慣《白蛇：缘起》《白蛇2:青蛇劫起》《姜子牙》等對民間藝術的凌虛飄逸敘事，我們或許都忘了，動畫片還有承載現實生活題材的機率。

看《雄狮少年》是一次出人意料的觀影體驗。從劇名看，第二反應可能將是相似《百鸟朝凤》，講對舞龍此種非物質自然遺產的傳承與技術創新。這一經典的人文記號曾經在黃飛鴻系列影片裡反覆發生，歡騰舞動的雄獅是一代人對港式武俠小說的記憶，但在功夫動作類型片日漸式微的當下，舞龍人文越發小眾化。直至最後看完整部影片，才發現它的故事情節核心根本不在於此。

阿娟也只得徹底地從舞龍夢中醒過來，不得不提早承擔他們對家庭的職責——趕赴衛星城打零工。他須要步入真實的世界，從尚有幸福的田園步入殘暴的都市荒野，複製父輩的老路。夢想能做什么呢？終究但掩埋於鹹魚攤。當他被逼住在逼仄的下下鋪，心靈的擠壓感快速襲來，獅頭憋屈在黑暗床底，與他對望。這並非我們每一個都市打零建築工人的暗喻嗎？而那樹林裡隱坐的佛塔，見少女、見雄獅、見浮雲、見一切眾生，巋然不動。

【編輯:田博群】

這是我去年看完的國產片裡最震撼、最真實、最感人的“最後一躍”。

現實生活：心靈的擠壓感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