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了一生的悲劇，但我都以為那是戲劇

作者 | 柳如燕

“我演了一生的悲劇，但你們都以為那是戲劇。”01我曾在兩天前的一則該文中寫道：編劇之中，最愛劉德華，沒有之一。而張氏電影中，最愛的又是《喜剧之王》和《大话西游》，完全到了百看不厭的地步。今天刷某網絡平臺，看見有網民在問《美人鱼2》何時公映。忽然發覺，好久沒看見星爺的續集了。早就想著要為內心深處的電影寫篇該文，擇日比不上撞日，就是今天吧。曾經有人問我，為什么這么多人討厭劉德華？我告訴他：他是鮮見地抱有軍人情懷的編劇。別人都愛演君主、英雄，但是你看他，演的大都是受盡白眼的小人物。不但演，還演得細緻入微，讓人笑，還讓人哭。他對人物的精確刻劃，彰顯在每一個影片細節裡。比如說小人物在追夢馬路上的諂媚和屈辱。《喜剧之王》中，天仇（劉德華出演）總算獲得了一個演死屍的機會。天仇躺在地上，開心地跟編劇說謝謝。編劇：喏，只有便當啊！天仇：沒問題，要千萬別先化個妝吶？編劇：現在就化。接著，一坨泥巴就糊到了天仇的臉上。而在場務連一盒便當都不肯給他，還跳舞罵他是一坨屎時，他尷尬地略為回頭，露出了一個不敢觸怒人的辛酸笑容。你橫眉冷對，我笑臉相應。這兩幕給我的第一印象非常深，比被尊為經典的“我養你啊”還要有感觸。明明沒有淚水。但一個普通人的低賤懦弱，和麵對屈辱的無能為力，簡直讓人酸到心底。02當然，小人物憋久了，也會有發飆的這時候。劉德華又是怎么表現的呢？天仇給龍套副組長霞姨打電話號碼，想要爭取一些群演角色。他只說了兩句話——“霞姨，你在哪裡？去死吧！”第一句面帶笑容，畢恭畢敬，第二句便變了面色。因為霞姨直接掛斷了電話號碼。此種反差真實到讓人哭笑不得，哪個打建築工人不曾有過當面哈腰背後罵孃的經歷？還有原本請他做執導的劇，因為臨時更換執導，他被要求交回電影劇本。他什么也沒說，但歸還時，手掌卻硬生生在電影劇本上摳出洞來。最終，他也只是失魂落魄地說了一聲“對不起”，轉頭返回。這才是真正的小人物的氣憤。罵也是罵給他們聽，哭也是哭給他們聽。因為觸怒不起，因為無人在意。但即便受盡了白眼和唾棄，他從來沒有減少對他們的要求，更沒有放棄宗教信仰和夢想。在教一幫娼妓怎樣表演戀愛的感覺時，柳飄飄（張柏芝出演）笑罵他：你這死跑龍套的。天仇馬上糾正她：只不過我是一個女演員。不一會兒，柳飄飄又說：我們要聽那個死跑龍套的耍嗎？天仇依舊面帶微笑地禮貌道：小姐，即使你一定要叫我跑龍套的，也千萬別加個“死”字在後面吧？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只有天仇是很認真的。沒人看得起他，包含娼妓。但在他內心深處，他們的夢想至高無上。也許是因為看得太過投入，許多觀眾們笑著笑著就忽略了一個事實：這是一部悲劇，只是由戲劇之王來演。03星爺的電影裡頭，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看點——精心打磨的小角色。有別於其它絕大多數電影只著重主人公刻劃的短板。星爺對每一個小角色的設定都極其飽滿，甚至可以說別有深意。即便是負面身分的人物，他也會將其頭上的閃光點呈現出來。比如說《喜剧之王》裡的洪爺，儘管是個小混混，動不動就喊打喊殺。但爺爺來勸他千萬別打架時，他脫口而出的第二段話是：“爺爺，你出來幹什么？你肺癆病剛有轉好，小心著涼，你吃藥了沒有？”你看一看，這哪裡像一個沒心沒肺的小混混說出來如果？但偏偏就是此種反差，才讓人覺得親切真實，有血有肉。一剎那，那個長著娃娃臉的小混混，就變為了樓下爺爺家叛逆卻不乏孝心的乖侄子。星爺對經典作品雕琢的精細程度可見一斑。04還有很多臺詞，你幾乎難以堅信它是為小角色準備的。比如說，天仇發現場務（吳孟達出演）的真實身分，吃驚地問：你是臥底？場務答：是呀，我比這些所謂的女演員更為專業、更為正直、更為有技巧，因為我每晚的生活都在唱歌，儘管我沒有電影劇本，但是我絕對不能NG，因為我一NG可能將會連命都沒有了，我才必須拿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人公獎。這段話精妙絕倫，每次聽見我都忍不住想握手歡呼。舉個例子。前段時間，韓雪在電視節目《导演请指教》中編劇了一部彰顯外賣員生活的短片。片中，紅衣素淨的外賣員小北住在北京市郊的一套小別墅，每晚騎著小電驢送六十單外賣。網民們看了後直呼“離譜”，坦言：小電驢是送沒法外賣的；烈日炎炎，真正的外賣員不能穿著長褲跑來跑去的；一天六十單隻不過並不多，而這間市郊的別墅月租至少8000。因為了解極少，而且槽點很多，但韓雪編劇敬佩了他們，當場落淚。再轉至上看，“我比這些所謂的女演員更為專業”這句話，是並非至理箴言？這不但是一個臥底的自白，更是每一個小人物的真實寫照！生活何嘗並非舞臺，東奔西走的我們不就是他們人生中惟一的執導？我們沒有電影劇本，但從不能大罷工不演。因為一旦停下來，生活可能將就會無以為繼。那個事實太悲催了，也太讓人喪氣了，是並非？那么就用戲劇的方式表達出來。他不但演出了殘暴的真相，還照顧性地反轉了觀看者的情緒。只好你哈哈大笑，帶著一點荒誕式的心有靈犀，與螢幕裡的星爺造成了傷感又玄妙的同頻交互作用。“戲劇的文件系統是悲劇”。要論對這句話的理解，編劇之中無人能出其右。05為什么年少不懂劉德華，中年再看淚滿面？因為我們都活成了劇中人。這些低賤的、氣憤的、奔跑的、吶喊的每一個攝影機，都成了現實生活的倒影。這些含淚的、辛酸的、嬉笑的、怒罵的每一個眼神，都有了具體的面容。說到這兒，還是不得不提《喜剧之王》中我最愛的片段。晚上，一個濃妝豔抹的娼妓，和一個被人唾棄的群演趴在一同：“看，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出。”“也並非，天亮後便會很美的。”浮華俗世中，三個從不被重視、如螻蟻般低賤的人，內心深處仍然堅信著木星。我們又有何資格因為一點點挫折就自怨自艾？正是這段對白，曾經支撐著我渡過一個又一個黑暗夜裡。星爺沒有撒謊，黎明不能爽約。一年禽流感，民生艱困。無數人把牙根兒都咬出了血，卻未曾磨滅內心深處的希望和意志。因為，天終究會亮的；那時，一切都會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