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俊昊的《寄生虫》：比鬥爭結果更關鍵的鬥爭構圖

那兩年的戛納可謂眾星雲集，佳作迭出。剛出任過“第70屆戛納國際影展”評委會副主席的葡萄牙國寶級編劇胡安·阿莫多瓦帶來了高度回憶錄性經典作品《痛苦与荣耀》；來自比利時的達內兄妹用一部《年轻的阿迈德》描寫移民問題與少女青春的交疊；巴勒斯坦編劇伊利亞·蘇雷曼的《必是天堂》在如夢似幻的氣氛中找尋“家之所在”；法國新銳男性編劇瑟琳·席安瑪的《燃烧女子的肖像》深入探討男性主義與酷兒主題；生於東非馬裡、成長於法國的拉吉·利編劇的初長片《悲惨世界》聚焦種族問題，其鮮明暴烈的視聽藝術風格活像一隻橫衝直撞的生猛野牛……

正如李東振在《比斗争结果更重要的斗争构图》中所表示的，奉俊昊的所有影片都與無產階級有關，並且其中的鬥爭構圖總是通過很直接的視聽詞彙來表現。奉俊昊的經典作品之所以能給觀眾們帶來如此強烈的衝擊與刺激，也與他在電影劇本、原畫、攝製、中後期這五個階段的反覆推敲與雕琢息息有關。

《寄生虫》電影海報

《寄生虫》得以在那些優秀作品中脫穎而出的奧祕是什么？或許我們能從他的電影劇本與原畫圖中一窺到底。

《寄生虫》影片片花

《奉俊昊的全部瞬间：从〈寄生虫〉到〈绑架门口狗〉》，[韓]李東振著，春喜譯，中信出版集團公司2021年1月。

再看蓮喬帶基宇上樓見多惠的鏡頭。原畫中原先的構圖是計劃讓基宇在發展前景、蓮喬在後景，成片中攝像機的位置卻完全相反。奉俊昊讓蓮喬抱著狗走在基宇前頭，特別強調她身為貴婦的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氣勢，並且讓跟在她後頭的基宇延續了上一場的怯懦。較之原畫圖，成片的構圖更凸顯蓮喬的壓迫感。

比如，在電影劇本的第29場中，基婷在誣陷尹駕駛員成功後順勢向妍嬌推薦了基澤，緊跟在妍嬌的對白“信任的紐帶”之後，有一句很明晰的蒙太奇指示——“主題音樂創作《信任的纽带》的曲調從鏡頭中流淌出來，蒙太奇章節開始”。從第30場開始，直到第54場開頭那句“起起伏伏的主題音樂創作《信任的纽带》總算迎來了最高潮”為止，都屬於“信任紐帶的蒙太奇章節”。對比成片能發現，場景次序與銜接形式基本在電影劇本階段就已證實，除了個別小場景的增減與更換以外幾乎沒有任何進出。基婷與基宇畫外旁白的插入點、基澤對妍嬌講起振聲時三個時空間（“正式演出”與“在家彩排”）之間的轉換點等，都在電影劇本階段就已經精心設計。

2019年，“第72屆戛納國際影展”將最低大獎金棕櫚頒授給奉俊昊的《寄生虫》時，全世界的粉絲都沸騰了。這是韓國影片史上的首座金棕櫚獎盃，因而我們的激動程度也遠超2018年是枝裕和奪得日本影片的“第六金”時。

奉俊昊在畫原畫圖時亦有很多糾結與修正。以第51場為例，在這一場中，妍嬌聽說振聲得了肺炎，匆匆忙忙地趕去家，急忙通過地下停車場上樓。電影劇本上寫的是，“基澤提著一堆購物袋，在後面往欄杆上走著，憂心忡忡的妍嬌追隨及後”。原畫一開始畫的構圖是正拍，妍嬌在發展前景、基澤在後景，二人都坐落於畫面中心位置。但奉俊昊劃掉了起初的設計，改成側拍，基澤在最左、妍嬌在最右，並且用了一個非常迅速的從左至右搖鏡頭。那個迅速的搖鏡頭一下子就凸顯了妍嬌內心深處的緊張與迫切——她遠遠地把基澤甩在身旁，一心只想馬上衝上樓保證他們小孩的安全。最終的設計較之電影劇本和第三版原畫都更直白人物的心理，也因而在正式攝製時被使用。

以基宇和蓮喬的第二次交鋒為例。

在原畫圖中，奉俊昊原先設計讓基宇一直回到畫內。但在成片中，不斷大力推進的攝像機最終把基宇完全拋在了畫外。奉俊昊做出這一發生改變可能將有三個其原因：首先，那個場景是蓮喬的正式現身，但是她最後說的那句“Is it okay with you”（這兒用腔調很蹩腳的英文彰顯蓮喬想炫耀他們的才智、卻反倒露怯的荒謬樣子）很關鍵，是打下人物設定的一句對白，這兒須要著重突出女演員的演出，而且決定將最後的構圖改成雙人攝影機；其二，基宇當時整個人的態度與狀態，已經通過他拿起咖啡正準備喝、卻被蓮喬嚇阻的語調嚇退這一動作充分彰顯（包含他在畫外那幾聲沒底氣的附和），而且這兒不須要留他一直在畫內，反倒是把他扔在畫外更能彰顯他的弱勢。

《寄生虫：原创剧本》，[韓] 奉俊昊、韓珍元導演，鄭潔譯，後浪出版發行·海峽文藝出版發行社2022年1月。

《寄生虫：电影分镜》，[韓]奉俊昊圖、文，鄭潔譯，後浪出版發行·海峽文藝出版發行社2022年1月。

假如讀電影劇本如果會發現，奉俊昊在歌劇階段就已經將一切設想得很精細。鏡與鏡、場與場的銜接在只有文字描述的情況下都有著驚人的對比度。

較之只是讓圖像草草地流過眼前、隨意地哭過笑過，假如能夠靜下心來比對《寄生虫》的影片電影劇本、原畫與成片的異同，一個個攝影機、一個個場景仔細地分拆科學研究，再參照有關評論家加以他們的體會與思索，將會收穫更多更深入的樂趣。奉俊昊一直以“我的影片和我畫的原畫沒什么兩樣”為傲，但他卻在《寄生虫：原创剧本》的《导演的话》中特別強調了影片電影劇本、原畫與成片的相同。“這些造成變化的細節，便是編劇在攝製現場和中後期工作的漫長時間裡，不停擴張他們的鱗片，不斷思索的證據”——正如奉俊昊所言，在觀察這些變化細節的同時，我們能夠清楚地看見一個編劇在創作過程中的自我否定與掙扎傷痛，而這一切都是為的是精益求精。

蓮喬監督基宇上課那場的開頭也有更動。原畫階段原先計劃在那場靠近完結的地方插一個三人全景和蓮喬的雙人特寫，結果成片刪掉了這三個攝影機，反倒重新加入多惠的腿部特寫（多惠用方才被基宇握過的手悄悄地翻起了一頁紙）作結，直接銜接下一場蓮喬數錢（給基宇的薪資）的腿部特寫。該處的發生改變也很巧妙。一，能通過腿部動作特別強調多惠對基宇的心生好感；二，三個腿部特寫的銜接在聽覺上也順暢很多（翻書和數錢的動作也是已連續的），同時也傳遞一個信息——兒子滿意=父親滿意。基宇起先在蓮喬面前輸了氣勢，但他通過征服兒子多惠成功地征服了蓮喬。之後蓮喬送基宇出門時，則變為基宇在前、蓮喬在後，並且二人經過兩段上上坡，上下級關係在聽覺上一直坎坷變化。所以，在最後一鏡中，基宇還是比站在臺階上的蓮喬低了一隻，階層管理制度的動搖只是一時的錯覺。

2019年，“第72屆戛納國際影展”將最低大獎金棕櫚頒授給奉俊昊的《寄生虫》。

所以，《寄生虫》的蟬聯也絕非毫無爭論。

再看影片原畫則會發現，原畫圖在完成度很高的電影劇本的基礎上，又平添了很多細節。比如說，在電影劇本第32場中，樸東益副社長誇獎基澤的車技，電影劇本中只有一句對白“您的拐彎技術真是不通常啊”，但在原畫圖中則重新加入了英式咖啡的特寫（幾乎滿杯的咖啡在基澤拐彎時也沒有灑出一滴），最終的成片也延用了這一設計。換句話說，有別於電影劇本階段，在畫原畫圖時，奉俊昊更著重考慮該怎樣讓觀眾們在聽覺上直接感受到基澤車技的穩當，而並非僅僅通過東益的嘴、用一句乾巴巴的對白來傳遞這一信息。

《寄生虫》一片延續了奉俊昊一貫堅持的藝術風格與關注的主題。金基澤與丈夫崇淑、兒子基宇、女兒基婷蝸居在半儲藏室中，夫妻倆只能靠打工勉強為生。某天，基宇的好友民赫給基宇介紹了一份家教全職——給富家小姐輔導英文。基宇造訪樸東益副社長的府邸，結識了其丈夫妍嬌、女兒多惠與兒子多頌。基宇化名布萊恩，通過模仿民赫的言行舉止獲得了妍嬌與多惠的信任，並進一步推薦姐姐基婷（化名傑西卡）成為多頌的油畫同學。金家漸漸造成貪慾，自己依序設計、誣陷樸家原先的女傭與駕駛員，讓基澤與崇淑替代了自己的位置。就在金家全員成功“侵略”樸家、趁僱員出外攻佔樸宅之時，原女傭振聲按下了門鈴。隨著一個驚天祕密的揭開，一切開始暴走……

更令人歎服的是，即便電影劇本和原畫已經被雕琢到那個程度，奉俊昊在實際攝製與中後期剪接階段還能再錦上添花。

可能將是戛納效應的緣故，2019年迄今出了很多奉俊昊有關的書刊。日本在奉俊昊“摘金”五個月後（2019年9月）就出版發行了《寄生虫》的電影劇本與原畫圖，繁體英文版於翌年（2020年2月）面世。2022年1月，後浪出版發行了這套書的簡體英文版，為粉絲們帶來新的福音。由日本資深影評人李東振編寫的《奉俊昊的全部瞬间：从〈寄生虫〉到〈绑架门口狗〉》英文版（2021年1月，中信出版發行社）的出版發行也同樣值得注目。在兩本書中，李東振將奉俊昊的集大成之作《寄生虫》放在其編劇職業生涯的總體脈絡中分析。書中不但收錄了《寄生虫》全189場的分場解讀，還有奉俊昊除此之外六部經典作品的影評和珍貴的編劇專訪。

對於每晚中午四點下班看影片、早上也要伴著影片入眠的奉俊昊來說，或許並沒有所謂的“成功訣竅”。他只是將他們的心靈寄託給了影片，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