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榮的胭脂,葉童的披肩

 

《胭脂扣》裡有一個片段,鬼如花走進劇組找暮年的十四少,那男主角穿著飄飄的古裝劇,趴在外牆愁眉苦臉:“又要像女俠,又要像女鬼,叫我怎么演啊。”張國榮聽了這句話,搖了搖頭,帶著許多坦然的愁。度過漫長的光陰之後,電影院白光化身的葉童,依然維持著女鬼的神祕和女俠的柔和。相同的是,現代人對幻夢的淹留,顯得更短暫,而她願意接受這點,只好從亮相的那一刻起,她的痴情就是獨立的,乃至遠去的體魄,都更輕快了。

影片《梅艳芳》公映,你會發現裡頭吸引人的都是真實張國榮的原版片段。與此同時,關錦鵬用短片《人间烟火》重新致敬《胭脂扣》,但是吳肇軒比萬梓良唯物多了,葉童拋開三件披肩,也是和新時代的相互笑納。只不過關錦鵬的懷舊感一直都更悲觀,也是一種隨緣的立場——過去的屬於過去,當下的屬於當下。

吳肇軒出演的售票員看多了情懷套路,對《胭脂扣》也不怎么哮喘,儘管被粉絲女鬼化身如花一剎那的神祕色彩所打動,但是他依然說:“我不能像萬梓良一樣帶你回來。”直至女鬼直言他們的症狀,他才帶她去飲酒,所以我們可以把它看做一種影片狂熱病,迷影人對石塘咀的執念有如不治之症。

所以自己也只能與舊物相配,葉童看著電影海報說了一句:“十四少不食人間煙火。”或許是澳門在那個大世界,位置總是太飄浮,因而我們都帶了些張愛玲的物哀美,人和物品的關係變得格外纏綿。李碧華熱衷於通過化學物質來表達一段情懷,原著裡如花搓餅,怎么都搓不圓,好比她與十四少的姻緣,這是風塵男子古來的怨尤,總是心甘情願為小白臉搓餅,可過分纖柔的手掌,卻根本無法應付人間煙火。

吳肇軒從穿著,到眼神,到對白都是更入世的影片意識,我們幾乎以為一切都是他的幻覺了,葉童致敬《胭脂扣》的這時候,他向她表態:“飲酒不一定要在石塘咀。”只是那孤魂也不須要你帶她回來了,你給她一個豁達的開解,她丟下三件輕紗,好像忽然想開了去投胎了似的,贈送你一個偶然的失嗎際遇,你將步入新的影片語境——一眨眼的生活超現實,足以讓空蕩蕩的天空,都顯得耐人尋味。

張國榮的胭脂太鮮豔,乃至你拉開窗簾看見現代都市的陽光,它便褪色了,張學友的肌膚,在這部電影當中都是紅潤的,而張國榮愛惜張學友的臉,更帶著惜花之情,“我們帶自己的水粉來,那兒的粉傷眼部。”那才是膠捲裡的臉,讓人深感“我們是普通人,而他們太唯美了”的澳門思想,就像只有如花與當年的十四少,才與清光緒的化學物質相配。

究竟是什么其原因,讓我們總是造成回不去了的感嘆,王丹妮長得和梅豔芳很像,但你總感覺她並非,有許多其原因,比如說膠捲比高畫質攝影機更有層次感、更朦朧,最重要的是,這些臉是難以複製的——梅豔芳的舌頭,張學友的皮膚。

關錦鵬更鐘情於青樓的化學物質,他討厭它們的奼紫嫣紅——如花禮服上的蜻蜓,十四少別進她禮服裡的胭脂扣,在這個屬於娼妓的二十世紀,如花喂十四少吃了綠瑩瑩的小食,極盡柔情地替他擦嘴;但是鬼如花走進現代,只能聞一聞蘋果公司和泡麵的香味,吃一口就要吐血。以及鏡子,電影結尾就是如花畫頭髮、點絳脣,攝像機有如一面鏡子,惜取她絕代的愁鬱,她穿行於一面面鏡子之間,唱著京劇在鏡子裡登場,和十四少情投意合,對著鏡子唱輕歌“涼風有信”。我們還能通過鏡子觀看娼妓的閨閣,她們的生活充斥著兩層碧色、兩層黃色的內部結構美,與現代都市的快銷感是鮮明的對比。

那么現代都市該是什麼樣的色調呢?必須是吳肇軒的T恤和襯衣,普通的棉質美感,在隨波逐流的生活中,保持兩張眼神不激烈的臉。但是年輕人的內心深處也不麻木,過往的記憶是一種人文的根植,而且他能看見長裙白髮的葉童忽然變幻瞭如花的彩裙。

關錦鵬的攝影機詞彙,和我們的雙眼十分契合,《胭脂扣》的攝影機是連綿的,梅豔芳和張學友的目光交融,像兩根綺麗的綢帶,從佳人拖曳到公孫,再從公孫拖曳到佳人;鬼如花走進人寰,屬於她的時代過去了,以前精巧的招牌都化作了粗糙的都市建築物,每一個光影的淡出淡入都是她的淚眼。

關錦鵬的攝影機詞彙,和我們的雙眼十分契合,《胭脂扣》的攝影機是連綿的,梅豔芳和張學友的目光交融,像兩根綺麗的綢帶,從佳人拖曳到公孫,再從公孫拖曳到佳人;鬼如花走進人寰,屬於她的時代過去了,以前精巧的招牌都化作了粗糙的都市建築物,每一個光影的淡出淡入都是她的淚眼。《人间烟火》的剪接也同樣是目光式的——一個眨眼,葉童的鞋子顯得嫣紅;一個凝視,吳肇軒的眸光和她的姿態被車窗玻璃重合,這就是當下的生活,一次鬧鬼也就是一個夢的時間。

從張國榮的胭脂扣到葉童的披肩,關錦鵬的化學物質,都是傳情的,前者是舊時代的情態,後者是和第三代的年輕人的該遊戲,贈送給自己的意境。葉童與其說是一個孤魂野鬼,不如說是迷影思想的化身,她的長裙白髮,像是被影片膠片的白光所照。但是這兒的迷影思想不止於對白銀時代的感懷,它有一種新大潮的溫柔不迫,在不容追的往日懷舊大潮裡,葉童像小男孩一樣說著夢話:“我覺得我比張國榮更可愛許多。”

文章標簽   人間煙火 胭脂扣 梅豔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