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狐书生》的翻拍:從短篇小說到圖像

 

影片翻拍的最大缺憾就是把“驚險驚悚”和“邏輯推理”這三個引人入勝的強元素去掉了,這一點敗給了“狄仁傑探案”系列和《妖猫传》,短篇小說中的白狐有精湛的神探之資,解謎成為敘事核心,而女王進就像帶我們步入那個謎題的領路人,在一次次探案冒險之中,緋綃和女王進之間的情意也日趨深厚,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出現、經濟發展、完結。所以,我能理解,在短短的三個半小時之內將短篇小說中的精采故事情節個個詮釋是不可能將的,只能取其精華翻拍濃縮,但是將敘事時間浪費在老套的搞怪和深情的告白之上著實是可惜了。

電影最精采的華章當屬考點上混戰厲鬼,找尋道然兄成為電影隱藏的兩條輔線,屢考不中的道然兄上吊自殺,怨魂不散化成厲鬼大鬧考點,更讓人脊背發涼。這一段完全保留了短篇小說中的敘事看法,只是把羅宗之置換為道然兄,造成了范進中舉式的深刻嘲諷意味,對害人不淺的科舉制度進行了批判性的思考。短篇小說中,不論男性對功名的渴求,還是女性對容貌的欲求都觸及了人物內心深處的祕密。

老實講,對該片的很大興趣來源於對於“男狐”的設定,我們在影視作品中見慣了冷豔動感的女狐妖,第一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還定格在12年前《画皮》中周迅出演的白狐小唯。男狐在大熒幕的詮釋還是第二次吧,此種技術創新倒是引起了探知慾。

大反面角色黑狐是新設的人物,從開始的搞怪到最後的腹黑反轉都在明處,那個終極大Boss似乎要弱許多。新設的映無邪也沒有起太大促進作用,只顧得和白十四耍貧鬥嘴。最致命的是女王進和英蓮的真愛、和白十四的親情從開始被算計到最後甘願犧牲幾乎毫無鋪墊,以致女王進像個牽線木偶,該告白時告白,該獻命時獻命,完全不見其任何心理掙扎,著實尷尬突兀。

細品下來,女王進對緋綃的敬重和悲傷與其說是超越生死的人狐親情,不如說是對理想自我的想像和痴迷,他始終懷念的是與緋綃一同遊走鬼怪世界的快意人生,而只有被抹去記憶,他就可以真正安享當下庸常的宗教生活,難怪作者說:“最幸福的女王進,卻是整本書中最悲劇的人物。”此種愛而嚴禁才是人類文明永恆的主題,最後的生離死別才變得動人異常。

影片中,女王進並無太大更動,只是把他進一步純化,將好色之天性降至最高。而對白狐緋綃卻是革命性的重塑,不但換顏為赤狐,但是為的是進一步增強男主的行動力,一開始便賦予他明晰的任務——取丹昇仙,以此創建狐族與人類文明的話劇武裝衝突,高冷之氣和神祕之感被縮減,反倒添加了戲劇感和煙花氣,狐妖的個性也為之一變,緋綃是出世的,白十四則是入世的。

耽美正盛行,相對於陽剛直男趣味性的雙男主動作片《除暴》,《赤狐书生》中的年長俊美雙男主豈不是大大滿足了腐女的審美觀理想,更何況由高顏值的當紅花旦李現和00後女歌手陳立農聯袂執導。青春偶像共同組成CP詮釋的科幻戲劇、還有親情和真愛,怎么說都賣相可佳,在艱困的2020年,讓人抱有燃起賀歲檔第一把火的期盼。但是,觀後未免沮喪,即使這些槍戰、笑梗、互相犧牲的戲碼都太過熟識,反倒喪失了新鮮感。

文廟鬼魂劉道然(王耀慶飾)

在我看來,《春江花月夜》更像是一部少女狐妖版的《西游记》,一部科幻冒險的高速公路片,極具氣質和華彩,更適宜研發為系列IP影片或是長篇小說電視劇。就像《捉妖记》中的胡巴,本能在後續系列繼續成長的小妖王,卻在第三部折了腰,成了一個永遠長不大的萌寵之物。這一次,也可惜了男狐妖,本能在影片中嶄露頭角的緋綃,卻成了揹負取丹昇仙使命的凡夫俗子。

白十四(李現飾)和女王進(陳立農飾)

續集《七月与安生》之所以感人,是因為雙女主參透了對方的人生,一體兩面,互為鏡像,漂泊與安定、理想與現實生活之間的掙扎推進了原短篇小說所要表達的主題,也使電影遠遠超過了通常青春片的範疇。反觀續集《赤狐书生》卻沒有采原短篇小說之精髓,反倒化縱深敘事為正方形敘事,整個故事情節都浮於淺表層,前半段嬉皮搞怪,後半段強行煽情,人物沒有成為他們的主人,缺少內在的生命力,電影也成為盲目看重特技奇觀的流俗之作。

2005年,網名“可愛多的歌迷”創作的成名作《春江花月夜》在天涯現代文學、泉州現代文學城等門戶網站一經面世,就引起了轟動效應,網評其“締造了唯美與驚悚共存的象徵主義新美學”。閱讀之後,此言不虛,整本短篇小說就像新編的《聊斋志异》,想像力奇異詭譎,文字風流婉轉,《少年游》《黄粱梦》《伤花逝》《无妖城》等都生動描述了南宋的鬼故事情節。二十年後追加的《凤来仪》《求箴言》《归去来》《春日宴》《梦中人》《狐狸乡》更是個個奇思妙想,讓人深陷迷宮,時而緊張,時而悲情。而這部影片的翻拍卻把原著中的故事情節和立意簡單化、貼切化、世俗化了。

先說人物。短篇小說一直是以書生女王進的視點來描畫那個風流倜儻、超凡脫俗的白狐,緋綃一直是被仰視的狐仙,孤傲超然,狡黠機智、法力無邊卻超愛吃雞,剛開始還因外貌絕美被女王進誤解為帥哥。而凡人女王進並無太多過人之處,呆萌、花痴、胸無大志但心地善良,多情善感。

短篇小說是帶著“過去你曾負我一路,現在我將佑護你一生”的報恩價值觀使白狐降臨在女王進身旁,二人之間並無尖銳對立,白狐也遊離於宗教世界以外,只愛享樂,瀟灑不羈。整本故事情節內容就是女王進和白狐一路打怪的“捉妖記”,原本作者多多設計的是女狐,但是聯想到男人在古代行動多有不便才改成男狐,何況男狐也帶來一種雌雄莫辨的中性之美,高反差的雙男主出生入死降妖除魔看得人驚心動魄。

書生 女王進與狐妖 白十四結伴趕考

再說故事情節。故事主要取材自前三章《少年游》《黄粱梦》和《伤花逝》,把妖封到畫中的奇景則來源於《无妖城》,鴻福客棧中的蜘蛛精化成苦海中學中的兔子精,牡丹園的沉星化成英蓮,羅宗之化成道然兄。整體分成三段式:相戀-相交-相殺,具體又分割成進京趕考初相戀、苦海中學傀儡戰、牡丹園中遇紅顏、考點混戰厲鬼、牡丹園中訴衷腸、赤狐混戰黑狐等主要故事情節。

可惜的還有英蓮那個蓮花精,電影中的她飛天驚豔上場,滿足了觀眾們的聽覺感官,但與多年前《倩女幽魂》中王祖賢飾演的聶小倩和《狄仁杰之神都龙王》中Angelababy飾演的花魁並無太大差別,槍戰中從蓮花精變成樹妖也有點兒莫名其妙。而反觀短篇小說中的沉星,表面是明豔不容方物的花魁,只不過謎底揭開,沉星本名小星,生前本是牡丹園柴房的丫環,一個平庸姿色的男子,這前後的反差減少了人物的深度。

書生女王進與蓮花精(哈妮克孜飾)的真愛線

更更讓人感嘆的是,原短篇小說散發的命運般的悲劇感在續集中蕩然無存。2005版短篇小說開頭,女王進娶了和緋綃相貌一模一樣的柳兒,過起了平凡的常人生活,卻對緋綃念念不忘。三年之後,面對仍然是翩翩美少年的緋綃,為人夫父的女王進悲從中來。“士為知己者死”,這一次,緋綃為救女王進被打回原形,女王進卻被緋綃抹去了記憶。

所以,假如用短篇小說來對比電影之異同未免苛責,即便電影重新締造了一頭與白狐相同的赤狐,筆者也很理解影片的初衷是好意,減輕戲劇感,是希冀給觀眾們帶來更多快樂和敬佩。只是可惜了,熒幕首秀湊齊了生旦淨末醜,花花世界匆忙走一通,卻沒有留下任何“餘味”。

為的是創建人物弧光,白十四一出場是個低等的一尾狐,有上進的功利心和目的性,終極目標要升級為九尾狐仙,更接近人類文明的宗教氣,而緋綃一出場就帶著飄逸的仙氣,不為俗物所牽絆。此種氣質的很大轉變,使短篇小說粉心目中的“白月光”緋綃打了優惠。

文章標簽   西遊記 春江花月夜 傷花逝 赤狐書生 捉妖記 春日宴 少年遊 妖貓傳 倩女幽魂 夢中人 七月與安生 聊齋志異 鳳來儀 狐狸鄉 黃粱夢 無妖城 歸去來 求箴言 畫皮 除暴 狄仁傑之神都龍王